大连

 

    原本可以从天津坐船到大连,我从来没有在海上旅行过,对此行十分期待,可惜因为时间原因来不及赶到塘沽,只好坐火车绕了半个渤海湾。第二天一大早到了大连,出了火车站坐出租车到黑石礁,尽管一路上神情恍惚,我还是趴在车窗边贪婪地向外看着。大连的街道和天津的一样宽阔,但是更加整洁潇洒,整个城市少了一些懒惰和颓气,多了一些清新和动感。

    中午在黑石礁的一个餐馆吃了春饼。天津的狗不理包子名不虚传,大连的春饼也同样解馋。其实在北京也吃过春饼,但是大连的饼薄而且筋道,明显更胜一筹。

    下午的行程从青泥洼桥开始,“青泥洼桥”是大连的一个中心商业区,很长时间以来谁也不知道这个地方为什么要叫“青泥洼桥”,直到前不久才在地下真的挖出了一座桥,是在过去填海时被埋掉的。但其实中国城市的商业区都比较相似,青泥洼桥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们从森林动物园的南门开始走上滨海路,沿途一路都是海滨风光。

 

 

 

 

 

    这一段滨海路走到一大半的时候会在远处的半山腰上看到一座城堡式的建筑,那是大连的贝壳博物馆。远看还算有些味道,但是近看却有些问题:各体块之间的关系有些零乱,建筑的细节不中不洋,有点不伦不类。最令人感到难受的是博物馆的大厅:一种西方的传统柱头形态被用在了柱础上,结果我总有种自己倒立在这个大厅里的错觉。另外,博物馆的展览空间并不大,这样一座建筑就显得有些大而无当。实际上像大连这样的注重自身形象的城市,往往都包含着不少大而无当的事物。 

 

 

 

 

 

 

    博物馆外的大门和栈道上被涂改液写满了文字,几乎都和爱情有关,我想每一句话、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有一分期待或承诺,幸福或感伤。小小几块木板,却集中了各地许多痴男怨女内心的秘密,未尝不是一场神奇的展示。也许直到写字的人死后,有些字还会继续存在着,而它们也只能标榜自己是一个秘密或一份宣告,一份无人关注也无人知晓的秘密或宣告。

 

 

 

 

    离开博物馆再过一座桥就到了星海广场,这个亚洲最大的城市广场是薄熙来在职时规划的。整个广场主要就是由中心的华表和四周的草坪组成,大得可以用空旷来形容,周围的建筑物仿佛都被推到了城市的尽头。起初我很怀疑这个广场的意义,因为它本身占据了如此之大的一块土地,然而说穿了又仅仅是一片空地,并没有什么实际功能,恐怕又是一项大而无当的“面子工程”。第二天李悦告诉我,这里过去就是一片盐碱地,现在改造成这样,周围的房价都涨过了一万。既然有效益,这样一项工程倒也无可厚非。

 

 

 

 

 

    第二天中午去了辽宁师范大学附属中学。过去一直听说京沪以外的学生学习十分辛苦,但是经过教室窗口的时候里面的景象依然触目惊心!学生的位斗里塞满了书,课桌上的练习册堆积如山,那一刻我觉得我有生以来做的一切习题也没有那一个桌子上的多。我想上课的时候学生大概真的要从“书丛”里伸出脑袋或者干脆像狙击手一样从两摞书的缝隙中观察黑板,我立刻觉得我经过的不是一间教室而是一座地狱,一座知识和习题的地狱。

 

 

    下午和李悦一起去了老虎滩。现在的老虎滩建了许多游乐设施,反而让人觉得兴味索然。几只老虎的雕塑远远一看就知道是韩美林的,韩美林从始至终都在原地打转中自我欣赏,一直没有突破。我想这也是天才和庸才的差别之一吧。

 

 

    幸而老虎滩还有大海,还有棒棰岛。平生第一次坐了快艇,我站在最前面,在浪涛中大幅度地上下颠簸,觉得自己像一个水手,正在和大海的节奏融为一体。

 

 

 

    和李悦谈起了死亡,谈起了自杀。我也曾很多次想到死亡,但我没有他那样的决绝和勇气,或者说,我心里还有太多的希望。在费城的时候我曾好几次想到如果我自杀会怎么样,在那些寒风萧瑟的深夜,我独自慢慢走过宿舍楼对面的哥特式教堂的时候,我会有想要跑起来的冲动——用尽全身的力气去跑,一直穿过整个费城,跑到特拉华河的大桥上,许个美好的愿望飞下去,让寒彻骨髓的河水来结束21年的疲惫和痛苦。但是我始终没有那样做过,有时我会跑起来,但是并不打算一直跑到河边。跑起来的时候我会感到一种力量在体内扩散,这种力量来自自信甚至自大,来自对世界和未来的期望,来自对幸福的矢志不渝的信念。我是个生活在过去和未来的人,我生活在对过去的回忆和对未来的憧憬中,我的世界没有现在,要为一个“现在”而死,显然是不可能的。

      不少朋友都会猜测我为什么会想到死,我敢说绝大多数的猜测都是错的。假如我自杀了,我相信没有一家媒体能够正确报道我的死因,事实上即便我自己也不一定能准确描述。那是一种久久无法接近幸福的海潮般的失望,是一种对世界对生活的暂时性的兴味索然,甚至像是一种来自本能的不可抵挡的痛苦,我无法也不愿意把它们准确地归因于某个具体的事由。很多人猜测海子为什么会自杀,其实大可不必,因为海子自己也无法概括这一切,无法用一纸遗书的形式来阐释自己为什么要死。海子已经把这一切在自己的诗里表达得一清二楚,这样的一种表达是模糊的、抽象的,但却是最精确的,任何其他具体的语言形式都无法承载这样的信息,都会损害它的精确性。诗人的痛苦是抽象的。很遗憾我不是一个诗人,但更遗憾的是我却摆脱不掉同样的痛苦。一个挚友说我有悲剧情结,我想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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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Responses to 大连

  1. 宜冰说道:

    哇,不会吧,从没见过这样的教室!哪怕是高三学生的.
    那个时候我们班上的外地生的学习成绩确实给我们些刺激
    不过后来时间长了,发现还是上海学生后劲足,综合能力强.

  2. Juni说道:

    請問你的背景音樂叫什麽名字?
    很乾淨的感覺,好聽。

  3. Xiaomeng说道:

    背景音乐是《虫儿飞》。
    上海学生综合能力强是以外地同学为代价的,他们的很多竞争压力都被转化给了外省市的同学。京沪的同学应该感到幸运。

  4. 宜冰说道:

    你是说:
    在北京考清华北大容易
    在上海考复旦交大容易
    所以京沪学生的高考压力减轻,使他们有更多时间花在其他地方
    不过还是北京的更幸运些吧
    上海人很少人要去北大清华的,
    一般都满足于城市安逸的生活现状,
    没有外省市同学的斗志.

  5. 歆照说道:

    照片拍得很好。

  6. Katie说道:

    路过~
    教室那张照片….我记得初中三年都是这样过的,更别说高三了…

  7. Terry说道:

    我非常喜欢你写的最后两段,非常好非常好。
    我想这里总有些人是有共鸣的。

  8. Li说道:

    KAO,这种教室见多鸟.....
    BTW,发现您老人家文风有所转变,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拉?

  9. Dun说道:

    回国了?我过两天去penn,你要是on campus想meet up给俺打个电话吧: 301-529-3392
    如果7-15后想在北京meet up,也给我打个电话吧;) 13366075609

  10. Xiaomeng说道:

    To Xiaodun:我现在在河南,回去给你打电话。
    To 陈力:我的“文风”是什么样的?

  11. Li说道:

    本来是不错的

  12. Li说道:

    加乐观向上,热爱生活的

  13. Li说道:

    对了最近突然有了想读一个FINE ARTS的MINOR的冲动,大人有什么建议吗?

  14. Wayne说道:

    特喜欢你拍的照片.赶明儿个半了徐大秀才画展吧.

  15. nan说道:

    我到家啦,周三去办签证
    你还在河南啊?

  16. Li说道:

    估计您老人家还没跑到特拉华大桥就已经累趴下了........

  17. 任天横说道:

    你居然没我space链接~~~

  18. 程少说道:

    盗用我space音乐的同志,姑且原谅你一下,就算你欠我一顿饭好了。

  19. 说道:

    Cool!我是你小学同学茜,来报到了!照片真不错,感觉一下子对北京,对中国的爱又多了几分,养眼啊!俩字儿:崇拜

  20. Rui说道:

    呵呵,玩得不错。
    做一个纯粹的文艺青年,忧点郁,唯点美,也是好的生活。

  21. 天媛说道:

    幸福感往往来自于“活在当下”。初中时我的一个不信却喜欢研究佛学的朋友就告诉我“活在当下”这个概念了。后来在克里希那穆提的哲学中读到,发现“活在当下”真的是一个非常值得去达到的状态。我不认为诗人的苦痛有多抽象。就像很多人说什么“爱上一个人就是爱上了”的老生常谈一样。诚然情感上的东西是不受理性支配的,但是看似无法操控无法表述的一切下面总是有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因果,哪怕很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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